在汪曼春停职之后,桂姨寄出的信件就像石沉大海。没有一封得到过有效的回复。
汪曼春也不会再约她见面,这点桂姨心里是知晓的。但她的上级可不是汪曼春,她的上级是76号的情报处处长。在汪曼春停职后的第三天,“孤狼”的信件就直接摆到了高木的办公桌上。
高木这段时间非常郁卒,明明已彻底打击了军统的上海情报站,也切实拿到了第三战区的密码本,但获胜的过程曲曲折折,结果也并没有大快人心,就像好事进行了一半,却没什么高潮迭起,收尾还出了岔子。
战时军医本来就是宝贵的资源,而明诚尸体被劫走的那晚,他们至少损失了三名beta出身的医护人员。
要不是连他一起操办的话,76号就无人坐镇,他怀疑藤田芳政也会给自己一些颜色看看。
同样作为藤田芳政的弟子,高木比起南田洋子,从来就算不得受宠。藤田芳政一直觉得他心狠有余,却能力不足,可做爪牙,不可做决断。
所以高木能熬到做76号的情报处处长这天,可谓是煞费了苦心。可惜上任了个把月,藤田芳政都没给他什么好脸色看过。而日本方面正式的聘书都还没有寄到,他随时可能被撤换掉。要翻身,真的要立下大功才行。
“你说的是不是真的?”
高木看着面前的大婶——她是个典型的中国beta,没有受过高等教育,却有一份被世俗折磨得精明的面皮。
他们没有在76号见面,按照孤狼的通话请求,高木把见面地点设在了南华街的一家普通饭馆。
这里鱼龙混杂,三教九流的人都有,无论是他还是孤狼,都不会太显眼。
一个低级间谍,却有着日方高等级的联络途径,这原本是件不合常理的事。
但如果这女人提供的情报属实,而且又实实在在地在明公馆扎根了这么久的时间,高木就能理解为什么她能够获得南田洋子的重用。
“明诚还活着,我亲眼见到的。”
桂姨卸下了那层畏畏缩缩的面皮后,作为一个beta,她的信息素简直要溢出杀气了:
“你们不觉得奇怪吗?为什么军统甘愿冒着那么大的风险去抢明诚的尸体?我用自己的方式跟踪了明台,你也知道,omega对alpha的依赖是深入骨髓的,只要明诚活着,明台肯定就会去找他。”
高木不置可否,但心里是认同了桂姨的说法。
“明台作为一个omega,按道理每个月都要去保护协会做一次身体监测。可是这段时间明楼出面让他弟弟停止了监测,理由是明台丧偶,需要休息,这表面上看上去并不奇怪。但是只要深想,就会知道为什么明楼会阻止明台去测试。”
桂姨越说越激动:
“因为明台的信息素监测一定是正常的!他根本就没有丧偶!”
这句话就像给高木吃了一剂兴奋剂,他眼睛顿时就亮了起来。
“把你之前说的地址留下!”他说:“我马上就去找藤田长官。要求对明台进行信息素监测!”
在他们身后的餐桌旁,代号“夜莺”的情报处处员朱徽茵轻轻放下了咖啡杯。
她把刚才翻看的报纸放回原位,重新戴上了手套和墨镜,将买单的钱放在了餐桌一角。女孩悄无声息地起身,趁着高木和孤狼没有注意,迅速离开了这间餐馆。
当76号的人手包围了华青中学北街的弄堂后,这地方早就人去楼空。
隔壁居民吓得哆哆嗦嗦,被问话的时候,都只道这间屋子空置了许久,从不见有人来住,平日里也不曾听见有什么大的响动。
高木不甘心,又提了这间屋子的房东来问,房东只说这屋子确是租了出去,来租房的是一个教书先生。
但那先生后来嫌这屋太潮,就不来住了。解了约,钱也是给够了的,房东也没再过问。
他平日里不住这个弄堂,具体是谁在这活动,也不清楚。
高木没问出个究竟,大为不甘,满屋子想搜出些线索。
但这屋子只被整理出一间还算干净的房间,地上有些废弃的旧报纸,院子里留着用过的煤炉,但看上去粗粗糙糙,倒是和房东说的“一个教书先生住过”的话挺吻合。
一群人无功而返,高木不禁对孤狼的话生出了几分疑问。
另一方面,omega保护协会的医疗检测室里,明楼一脸铁青地站在落地窗旁,他的威压铺天盖地,所有医护人员的手都被激得瑟瑟发抖。
明镜从头到尾都像只老母鸡似的护着幺弟,而刚刚出了诊断室的明台面色苍白,走得步履踉跄——他又被检测仪虐了一回,医护人员还抽走了他两大管的静脉血。
藤田芳政和高木一起站在门厅中央,饶是藤田芳政早就对明楼心怀不满,此时也有点不自在——
所有的监测结果显示,明台的信息素确实比上个月弱了不止二十个百分点,身体体征也有衰败的迹象,再加上全身检测是一件非常摧残体力和精神力的事——面前的omega看着就像一片薄纸,随时都会随风碎裂。
“您这回是满意了吧,藤田长官?”
明镜气极反笑,那气势似乎扬手就要甩那些日本人一巴掌:
“整死了明诚还不够,这是要我们明家全为了他陪葬呀?是不是我这个当家的先躺进棺材里,你们才能放明家一个清净?”
“明董事长言重了。我们也不过公事公办。这个监测结果出来,我们也好坦诚相待,继续合作。”
藤田芳政得给自己找台阶下。
“大姐。”明楼上前拉住明镜,顺便扶住明台。他适当收了收威压,让新晋助理去开车:
“藤田先生,监测结果已经出来了。如果没有什么事,我们就先走了。”
藤田和高木只能让开身位,眼睁睁地看着明家三姐弟就这么堂堂正正地走出了omega保护协会。
藤田借着日光斜睨了一眼高木,高木低下头,鼻尖流下了一滴汗。